一名反派,烂人一个(只磕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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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x锦觅] 暮色 (上)





私设如山,谨慎阅读。


ooc属于我,人物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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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说,治病要对症下药。


同理,垂钓也要对物下饵。钓鱼要用新鲜蚯蚓或小虾作饵;钓媳妇儿则要用新摘的香花作饵,比如带着清露的茉莉,或是晨间初绽的红色山茶……可是没人告诉棠樾,钓一个继父需用什么作饵?


他思来想去,最后偷偷拿了娘亲的一方锦帕来作饵。棠樾寻思着,这帕子上有着和娘亲身上一样的淡淡花果香和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是最让他欢喜和安心的味道,如要找个继父,这人自然也得同他一样喜欢这个味道。


棠樾已经在洞庭湖边蹲了大半个时辰,然而鱼竿的状态却和他刚到这时没半分差别。他猜想许是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偏巧遇上了洞庭俊杰都外出的日子。 他抬眼瞧了瞧头上过于尽忠职守的太阳,比划了无数遍遮阳咒却没一次成功,最终只能认命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忍不住想重重叹口气,又突地想起可别吓跑了正要上钩的“鱼儿”,硬生生将提到一半的气咽了下去,转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想,回去定要让娘亲给自己做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作为奖励。


他又在湖边无所事事地蹲了半个时辰,正打算收起鱼竿寻个别的日子再来,没想到这时湖中有了动静。棠樾兴奋地将鱼竿往外扯,可鱼线的那端却仿佛被钉在了水中一般,不动分毫。他心想这位仁兄倒是有些傲娇,都咬钩了还要在水下扭捏几秒。棠樾从指尖往鱼线上注入一道灵力,试着用力将对方往岸上拉,哪知这回不仅没把对方拖动,自己反而被对方往湖里拽去。


“仁兄,别拉了,我不会水啊!”棠樾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虽修水系,却是只不会水的白鹭。他正想把鱼竿丢开,可突然想起阿娘的手帕还绑在鱼钩上呢,转而更加用力地握住鱼竿,“仁兄,你不愿意出来就算了,倒是把我娘亲的手帕还给我啊!”


然而对方却置若罔闻,依然将他一点点往湖里拽。就在棠樾的鞋尖即将触到洞庭湖水时,不知是谁猛地从后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岸上带,同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握住他手里的鱼竿,并向其注入一股强大纯净的灵力,而后将鱼竿轻轻往上一挑,随即一个巨大的黑色不明物体破水而出。


棠樾还未来得及转头看看恩公的模样,便被眼前这黑黝黝的似蛇似鱼的怪物震惊到丧失管理面部表情的能力,再看到对方嘴里还咬着娘亲的手帕不放时,他两眼一抹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这怪物快把手帕还给我!”棠樾怒吼着向那水怪扑去,扑到半截却被往后拉了回去。只见一白色身影闪到自己面前,瞬时于右手中化出一柄蓝色利剑,朝着水怪飞身刺去。那水怪被凌厉的剑气震落在湖滩,眨眼间变成了人身鱼头的模样躺在地上,手里正握着棠樾用来作饵的帕子。棠樾见后忙不迭朝其跑去,跑了不过两步又心有余悸地躲在白衣人身后慢慢往水怪的位置挪。


“你作何抢一个孩童的帕子?”清冷的声音传到棠樾耳中,他沿着声音寻去,终于看清了恩公的模样:朗目疏眉,面如冠玉,一尘不染的白衣随着湖风翻飞,宛如从话本子中走出的主人公。


“大侠饶命!我从未想过要抢这帕子。”那水怪将锦帕双手捧到白衣人面前,对方接过后转递到棠樾手里。


棠樾将手帕小心收起,恨恨道:“还说你不抢?你差点把我拖到湖里淹死!”


水怪伏在地上,头又往下低了一截,恨不得往地里钻去,“大侠明鉴!我乃洞庭湖中的一小怪,奈何天赋不高,修行近五百年也只修出半个人身。我时不时在湖边游荡,常常能看到有人来此垂钓,但多是用小虾或蚯蚓作饵,今日还是头一次见用帕子作饵的。我看那帕子在水中晃悠了一个时辰左右都没甚动静,一时好奇便想拿下来仔细瞧瞧,而后突然玩性大发便和小兄弟拉扯起来,可我绝无伤害这位小兄弟的意思。”


棠樾看对方一脸诚恳,不似说谎,心中怒火瞬时灭得干净,很是大度道:“既然帕子我拿回来了,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既知自己修为不精,便应勤加修炼,而不是成日来这湖边闲逛。“白衣人的表情虽缓和了许多,语气却依然冰冷。那水怪听了连连称是,而后就一溜烟如飞地钻进了湖里。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棠樾端端正正地向白衣人行了一礼,“要不是恩公出手相救,我今日不但事没做成,反倒成了落水鬼。”


“‘恩公’二字倒是言重了,我不过刚好路过洞庭,顺手一帮而已。”


棠樾抬头看向白衣男子,此时对方收了一身凌冽,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又听对方道:“刚才听那小怪道,你用一方手帕作饵,这其中有何玄妙?”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请恩公听我慢慢道来。”棠樾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理了理衣摆,又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我名唤棠樾,虚岁已有五百。我四百岁时,阿爹与阿娘和离,而后我与阿娘便在连云山安了家。我阿娘虽然灵力不强,修为不高,却有着一手好医术,于是就在山上开了家医馆。她除了为山上的精怪问诊,还时不时下山为山脚的村民们看病。这百年来,我阿娘一边要撑起医馆,一边又要照顾我,教我修炼……虽然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没什么可教我的……但是,阿娘她独自揽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为了采药又常在山间风里来雨里去的,着实辛苦。虽说我也算个男子汉,能帮阿娘做一些事,可正如狐狸婆婆所说,阿娘还是需要一个夫君来为她遮风挡雨。”


讲到这,棠樾停顿了会儿,递给白衣男子一个眼神,直到对方反应过来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才又接着说下去:“我阿娘曾和我说,如果要钓媳妇,就在鱼钩上挂几朵香花。所以我想,要替我娘亲钓个夫君的话,得在鱼钩上系我阿娘的锦帕才行。我舅舅说,他们洞庭湖人杰地灵,当今的天帝陛下便出自这洞庭湖。如果要帮我阿娘寻个如意郎君,自然得到洞庭来。可我今天方知他是在唬我,我瞧这洞庭几千年来也就出了天帝陛下这么一位俊杰,其余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精怪,根本配不上我阿娘。”


棠樾的目光转到跟前的男子身上,心下一动,一个念头闪过——恩公与那可怖的水怪相比,可谓是仪表堂堂,惊为天人。他今日虽然没钓到继父,却因此引得恩公出手相救,岂不正是命定机缘?


想到这,棠樾的眼神亮了亮,忙站起身来,朝对方拱手道:“我见恩公法力高强,修为深厚,一招一式皆风骨,敢问恩公是否来自天界?”


“小仙表字润玉,不过天界一放鹿的散仙。”


“畜牧业?有前途!”


棠樾眼睛又亮了几分,再接再厉道:“请问恩公可有婚配?”


润玉听后愣了愣,见对方目光如炬,渐渐回过味来。他想这孩童真是古灵精怪,竟随时想着给自己的阿娘牵线保媒,不禁笑着摇头道:“未有。”


“那可不巧了吗?”棠樾喜不自禁,欢呼出声。


“什么?”


“没什么……”棠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敛了敛情绪,谨慎措辞道:“我是说……在下想请恩公到寒舍小坐片刻,尝尝我娘亲最拿手的鲜花饼,品品我娘亲前不久刚酿的桂花酿,以此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还请恩公不要嫌弃。”


“都说了不过举手之劳,你无须如此挂心。”


棠樾见对方拒绝,仍不死心,决定另辟蹊径。他微微弯下腰,假模假样地敲敲自己小腿,紧接着“哎呦”了一声,而后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润玉道:“定是刚刚我和那水怪拉扯,不小心扭到了脚。”说罢悠悠叹了口气,又道:“我灵力低微,从连云山飞到洞庭湖已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可再没了腾云回去的力气。走路的话,也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我阿娘见我迟迟不归家,定会担心坏的。恩公,你送佛送到西,顺便把我送回家吧?”


润玉瞧着棠樾眼角泛着的泪花,忍不住在心中低笑。要是没有刚刚的那一番话和一连串的小动作,他可能便真信了棠樾的这套说辞。他看着棠樾的那一双葡萄般黑亮的眼睛,想到了鲤儿小时候的样子,又隐约想起一些模糊的往事。


罢了,他想,就将这小童送到家吧。





润玉按着棠樾指的路线飞了大约一刻,远远便看到隐于山林之中的一座小宅。待落地后走近一看,发现宅门上挂着一副匾额,上头提了三个字:容安居。


站在宅外,可见那从院内伸出的金银花树爬满整个外墙,在宅门两侧垂下道道绿帘。朵朵花蕾从碧叶间隙中冒出,等再过一个月左右,嫩黄和洁白的花朵开个满墙,定十分好看。从门外还能看到院子右边有一株长势很好的桂树,郁郁葱葱,亭亭如盖。桂树旁边有棵稍矮的石榴树,盈盈绿意间点缀着几朵火红的花,其中一条树枝兴致勃勃地往墙外探,枝头上的那朵石榴花开得格外热烈。


不等润玉告辞,棠樾便拖着他的袖子往门口走。离门还有一米远时,棠樾却突地停下,把他往左边一扯,听起了壁脚。


棠樾鬼鬼祟祟的举动令润玉不禁莞尔,他透过绿影朝门内看去,只见庭中桂树下的石桌前,面对面坐着两人。正对着他们的是位老妇,头发灰白了大半,面容和蔼,边指着摆放在桌上的不同男子的画像,边事无巨细地向对面的女子一一介绍。


背对着他们的那名女子应是棠樾的娘亲了,可看起来却颇为年轻。她没有梳着通常的妇人髻,而是简单编了条麻花辫垂在背后。润玉晃了晃神,莫名觉得这女子的身影似曾相识。


女人身着一套素净的水蓝色棉麻衣裙,坐得端正,不时点头附和对方,并适时提起茶壶,往对方的杯里添些茶水。


老妇抬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棠樾可真是太贴心了!他呀,心疼你独自带孩子不容易,一直希望能帮你找个伴儿,便拜托我物色几个品性样貌还不错的男子介绍于你。你瞧这些男子,虽说样貌赶不上你,可都是能好好过日子的良配。”


听到自己被点名夸赞,棠樾喜上眉梢,更凑近了一些,紧趴在门边想看看娘亲的反应。


“是吗?原来棠樾这段日子常常不见踪影,就是在忙这些事。”


棠樾听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娘亲大多时候都唤他“小鹭”,只有极其生气时才会叫他的大名。 他几乎能想象自己娘亲咬着牙,似笑非笑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好了,现在别说求一碗酸梅汤作为奖励了,别讨一顿打就万幸至极。


“可我目前尚未有再嫁的打算。”女子郑重其事道。待缓了缓语气,又笑道:“不知棠樾今日又跑哪疯去了,现在都还不回家。”


女子这时突地转过头,朝门外望来。润玉的目光与其相撞,一瞬间宛若石化般定在原地。他的脑中似有无数念头闪过,又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已是千年未见了。


本以为故人往事全都被时间稀释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引起他内心的丝毫波动。可当再次重逢时,他才恍然惊觉,原来对方的一颦一笑依旧无比鲜明生动地拓在脑海深处,随意一道目光便能在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小鱼仙倌……”对方讷讷喊道。


润玉几不可觉地微微一颤,思绪不受控制地随着这声呼唤在时光里回溯,情不自禁唤道:“觅儿。”


棠樾愣了愣,目光在锦觅和润玉之间来回打转。没想到恩公与自己娘亲竟是旧相识,原本计划的相亲算是泡汤了,一时对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没了主意。


这边三人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那边老妇的视线在三人身上绕了又绕,心中的想法也已转了又转。她看这陌生男子与棠樾并肩站在门廊下,两人皆着一身白衣,样貌有一两分相像,不过棠樾向来长得更像他娘亲些。又看这名男子与棠樾娘亲对视许久,眼神中似含千言万语。再加上刚刚棠樾娘亲说,并无再嫁的打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老妇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我道锦觅为何不愿再嫁呢?原是想与你重修旧好。”


润玉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笑意融融的老妇,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还不待他将这话理个明白,又听对方继续说道:“破镜重圆好啊!这夫妻啊,什么都经历了一遍,感情才越发深厚。你们俩和好的话,棠樾也会高兴的。”


润玉这时听明白了,对方这是把他误会为棠樾的父亲了。他正想出声解释,却听一旁的锦觅说道:“今日我们还有事要说,就不留狐狸婆婆您吃饭了。”


狐狸婆婆听后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临走前还拍了拍润玉的手臂,言简意赅地道了句:“小伙子主动点”。





待送走了狐狸婆婆,锦觅将目光转到棠樾身上,还不等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棠樾先声夺人,边扑到她的怀中边哭道:“娘亲,你差点再也见不到我了!”


“怎么回事?”


见锦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棠樾趁热打铁,还颇机灵地不忘将自己去洞庭湖的目的和经历稍加修改一番,“我今日去洞庭湖钓鱼,鱼没钓到,还差点被水怪拖到湖里。要不是有恩公救我,我现在已经过奈何桥了。”


“离家不远处便有个湖可以钓鱼,你跑到洞庭湖那么远的地方干嘛? ”


“是彦佑舅舅说他们洞庭湖的鱼更肥更鲜,所以我才费那么大劲儿去那。”见锦觅不轻易放过自己,棠樾只得拿出彦佑顶包。


“彦佑成日没个正经!”锦觅气极,猜想棠樾拜托狐狸婆婆给自己说亲,肯定有这家伙在背后煽风点火。她看了看棠樾那出门时还是白色,此刻却已被污泥染成棕黑的衣角,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平安回来就好,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锦觅这话是对润玉说的。


润玉笑着摇摇头,未拆穿棠樾的谎言,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


“娘亲,你和恩公认识吗?”棠樾趁机提出了在脑中盘旋已久的疑问。


“这是你爹爹的兄长,当今的天帝陛下,你该叫一声‘伯父’才是。”


棠樾讶然,“伯父这天帝陛下当得也太低调了些,竟说自己只是个放鹿的散仙。”


这熟悉的话语让锦觅微微一愣,而后不由笑道:“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尾格外低调的龙。”


“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坐下喝口茶吧。”


“对啊对啊,说好让恩公尝尝娘亲做的鲜花饼!”棠樾扯着润玉的袖子往里走,招呼着润玉落座后,又急忙往厨房跑。


“你倒是会安排。”看着棠樾消失在墙屏后的身影,锦觅无奈笑道。


锦觅从茶盘中另取了个杯子,往杯中注满茶水后递给润玉,“家里没什么好茶,这是我自己做的金银花茶,也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润玉接过后浅酌一口,隐隐绰绰的清香在鼻尖和舌上萦绕,淡淡的苦味中透出一股甘甜,“回甘悠长,自然清爽,好茶。”


“润玉仙的品味向来是好的。”润玉被锦觅明朗的笑所感染,也不由得扬起一个清浅温柔的笑来。


“我每年都要到洞庭一趟,不时会路过连云山,竟从未遇到过你们。”润玉低低叹气道。


“百年前我与凤凰和离,凤凰留在魔界帮鎏英处理事务,而我听噗嗤君介绍说这连云山环境宜人,且离洞庭湖和花界都较近,方便相互照应,便带着棠樾在这落了家。后来我又开了个医馆,帮山上的精怪和山下的村民治治病。棠樾大多时候跟着我,偶尔被凤凰接去魔界待一段日子。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已过了百年,倒也从中品出些许趣味来。”


润玉看着坐在对面朝自己微笑的锦觅,曾经那个于落星潭旁初见的紫色影子在眼前若隐若显。可不同于当初单纯烂漫的懵懂少女,面前的女子眼中多了几分为母的沉稳和柔软。他突觉堆积在嘴边的问题都没了发问的意义。


他抬眼好好打量了身处的院子,发现除了之前在院外看到的,院子的左边还种了两棵杨梅树。部分果实已然熟透,红彤彤地挂在枝丫上,只待人采摘。石榴树旁支了三个木架,架子上摆满了一筐筐的药材。还有一道墙屏与门相对,屏上用水墨画了一株葡萄藤,葡萄藤下卧着一只白鹭,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时棠樾从墙屏背后闪出,手里端着一碟点心。他将糕点放到润玉面前,“伯父快尝尝!保证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独一无二鲜花饼。”


润玉拿起一块咬了口,入口酥软,慢慢咀嚼,玫瑰与茉莉的香气在齿间打转。明明是味蕾熟悉的香甜,却令他心中泛起莫名酸意,缓了缓情绪后他笑着赞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美味。”


“难得相见,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听到锦觅的邀请,润玉有些迟疑,又听棠樾在旁附和道:“是啊!正好可以尝尝我亲自种的菜。”他想了想今日无什么要事待办,便答应了下来。


“伯父,我带你去看看我家后园!”听到润玉愿意留下用饭,棠樾格外兴奋,拉着他就往里走。


两人绕过墙屏,屏后是前堂,却并非用来接待客人的,棠樾介绍道:“这是我阿娘专门用来储存药材的屋子。” 润玉朝里看去,见三面墙被一排排的抽屉挤满,抽屉上都用笔仔细标注了药材的名称。屋的中央被几个架子占据,架上紧凑着摆着许多木盒,盒子里装的估计也是药材。他嗅着这浓重的草药味,失笑道:“你娘亲这药房,倒是和黄岐仙官的有得一拼。”


穿过前堂便到了一个小院。院子中间摆着个巨大的石缸,缸中有朵紫色的睡莲正敛着花瓣休眠,隐约可见几尾红鲤在莲叶下嬉戏。院子的正面和左边是两间厢房,右边则是厨房,厨房一侧有一扇小门。润玉跟着棠樾从小门穿过,便到了后园。


后园其实是块用栅栏简单围起的菜地,地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看起来很是新鲜。角落处打了口水井,井旁还搭起了一架葡萄树,葡萄藤弯弯绕绕地爬上厨房屋顶,翠叶间正开着细碎的葡萄花。


棠樾采摘了好些蔬菜,颇为自豪道:“这些都是我种的呢。”


两人从井里打了些水将菜洗净后送到厨房,又在石桌前将碗筷摆好。回到厨房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时,却被锦觅从厨房推出,说是坐着等开饭便好。不多时锦觅便将一小锅肉粥和几盘素菜端上桌来,“吃得比较简陋清淡,希望你不嫌弃。”


润玉向来不重口欲,自修行辟谷术后几乎不进食物。可当他看着这炒得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闻着这扑鼻而来的阵阵粥香,竟生出了几分饿意。他尝了口菜,又喝了一口热粥,只觉胃和心都被熨得暖暖的。


吃过晚饭后,润玉起身告辞,母子俩一齐将他送到门口。润玉正欲走时瞥见棠樾神情犹豫,似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棠樾,你可是还有话想与我说?”


棠樾踌躇几秒,终是鼓起勇气道:“伯父,我能否随你到天界逛逛?魔界、花界、人界我皆去过多次,可这天界却一次也未曾去过。另外……”棠樾心虚地瞟了锦觅一眼,而后用飞快的语速说道:“另外,我娘亲虽然医术高,在修行方面却是个半吊子,跟着她修炼我毫无长进。我知道您是六界数一数二的水系宗师,所以希望能得您几分指教。”


锦觅听后又气又笑,“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说我坏话至少背着我说啊。”


“我努力修炼,可不就是为了保护娘亲你吗?”


锦觅看着朝自己耍赖撒娇的棠樾,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无奈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可以吗?”棠樾这话虽然问的是润玉,眼睛却盯着锦觅。


锦觅笑道:“又不是我教你修炼,你看我干嘛?”


她这话是答应的意思了。棠樾得了锦觅许可便兴奋转向润玉,双手合抱,向其深深鞠了一躬,诚意十足,“恳请伯父教导。”


润玉本就无甚意见,见锦觅同意,便应道:“只是我每日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无法时时刻刻监督你修炼。如要随我上天修行,需你自觉刻苦才行。”


“谢谢伯父!我定会每日努力修炼。”听到润玉答应自己,棠樾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自此棠樾便开启了两点一线的求学生涯。卯初时分随着润玉派来的仙侍从家中出发,直至酉正才从天宫归来。润玉忙时便派人送棠樾回家,闲时则自己亲自送其归家,权当是散步透气了。


棠樾每次离家时,锦觅都会为他和润玉备上一盒糕点,供两人休息时充饥。医馆清闲时,她或是在家编纂医书,或偶尔一同上天陪读。


润玉批阅奏折,棠樾则在一旁阅读经法。两人一看起书来就仿佛入定般两耳不闻窗外事,锦觅便时不时提醒他们喝口茶,吃块点心。快到饭点时,她便借用璇玑宫的小厨房,依着师徒二人的口味,做一桌清淡爽口的饭菜。


她见璇玑宫空空荡荡,太过冷清,便从家里带了些花草种子在宫中空地播下。一月过去,在锦觅的精心培植、耐心灌溉下,璇玑宫前草木苍苍,繁花似锦,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过上天学习月余,棠樾的修行便精进了一层。灵力已没先前那般浅薄,基础心法已能倒背如流,初阶水系法术也可信手拈来,避阳咒之类的小术自是不在话下。


棠樾每天回家都要向锦觅分享一番当日收获,言语间处处流露出对润玉的崇敬之情。今日说伯父如何学富五车,对藏经阁中的书目了如指掌;明日又说伯父不愧是一代水系宗师,讲解经法时深入浅出,总能一眼指出关键所在,每每令他茅塞顿开。


除此之外,棠樾还时不时与锦觅讲自己在天界的见闻:姻缘府最近排了新戏,讲的是两个富家小姐相爱相杀的故事;嫦娥仙子近来忙得焦头烂额,只因广寒宫的玉兔临近生产了;东海水君的小女儿随父上天,对破军将军家的长子一见钟情,每日对其围追堵截;昴日星君某日竟然起迟了,误了升阳的时辰,最后扣了一月俸禄……大抵是诸如此类的琐事。


有一日,棠樾神神秘秘地跑到锦觅跟前问道:“娘亲,我偶然听天宫的仙侍说……说是一千多年前,你、阿爹、伯父三人之间有一段爱恨纠葛……剧情可谓跌宕起伏,曲折虐心,堪比姻缘府写的话本……可是真的?”


锦觅一口将茶水喷出,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这才上天多久,这天界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了。是真的……只不过都是往事了。”


棠樾啧啧叹道:“没想到如今朴素低调的娘亲,当年还是个引得龙凤争斗的红颜祸水。”


锦觅在他脑门上重重一敲,佯装怒道:“好啊,我看你不仅修为见长,胆子也长肥了不少,都知道打趣你阿娘了。”


棠樾揉了揉额头,接着道:“按理说同系相吸,娘亲当初为何不选伯父?我可觉得伯父比阿爹优秀多了。”


这真真是童言无忌了,锦觅不由笑出声来,“你这话可别让你阿爹听到,小心他拔光了你的毛。”


听了锦觅的话,棠樾顿时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后放低声音道:“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选大伯。”


“等你再大些就懂了……感情之事不像你买东西,秤杆两端哪边贵重就选哪边。感情是这世上最没道理可言的东西,喜欢便是喜欢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不喜欢他时,就算他摘星星摘月亮,你也看不见他;你喜欢他时,对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你都能一眼看到他。”


“所以你和阿爹分开,就是因为不管你们如何摘星星摘月亮,都看不见对方了?”


锦觅点了点头,淡淡道:“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都有许多夫妻来去聚散,我们神仙有千万年的寿命,更是变数无常。我与你阿爹曾经摘给对方的星星月亮,最终随着时间逐渐黯淡,再寻不到当初的欢喜。因此……我们选择分开,重新出发。就像你修炼某个功法修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它并不适合自己,然后得从头开始修炼一样。大家都是这样,在反复不断的一次次试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遇到那个与自己默契、让自己欢喜心动的有缘人。”





旭凤来到容安居时日头已经半落,他跨进大门时看到锦觅正在院中整理药材。与对方打了声招呼后旭凤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石桌上,道:“你之前专门送给卿天,适合在魔界种植的苹果树苗,经她每日用灵力灌溉,如今已长成大树,最近还结了很多果实,小姑娘说一定要我带几个来给你和小鹭尝尝。“


说到棠樾,旭凤才发现院内不见他的身影。平日里他才落地,便能看到棠樾激动地迎到门口,怎今日却不见人影,不禁疑惑道:“怎么不见小鹭?“


锦觅简单与旭凤说了棠樾上天随润玉修行的前因后果,旭凤听后点头赞道:“兄长乃水系翘楚,又耐心细致,有他的教导,小鹭在修炼上定能事半功倍。“


两人正说话间,润玉和棠樾到了门口。棠樾见到旭凤,欢喜地向他奔去,“阿爹,今日你怎有空来?“


旭凤摸了摸棠樾的头,觉得几月不见他好似长高了不少,“你卿天姐姐的苹果树结果了,特意叫我带几个给你尝尝。我听你阿娘说你随你伯父上天修行,你可有好好听你伯父的教诲,每日认真修炼?”


棠樾用力点了点头,“我每天都刻苦修炼,现在已比先前进步了许多,不信你问大伯。”


旭凤听后转向润玉,谢道:“棠樾让兄长费心了。”


润玉摇头道:“棠樾乖巧听话,聪颖机灵,天赋极高,一点就通。我不过偶尔从旁指点一二,实在没花费多少精力。再说,有棠樾陪我,璇玑宫也热闹了不少。”


棠樾用过晚饭,复习完当日的功课后就早早歇息了,而锦觅、润玉和旭凤三人却还未聊得尽兴。


锦觅从院子角落挖出几坛桂花酿,又到厨房做了两个下酒小菜。三人便佐着佳酿回忆起少年往事,有的让人惊叹不已,有的让人捧腹大笑,有的则让人唏嘘感慨……


头顶的桂树已经冒出几簇花蕾,再过上一段日子便又能采摘新鲜的桂花,酿造今年份的美酒。晚夏的风拂过脸庞,清浅的桂香在鼻尖飘荡,再小酌一口醇厚柔和的桂花酒,惬意怡然。


“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多年前在兄长的人间别院一起喝酒的情形。”


锦觅冁然而笑,“再把扑哧君挂在这树上,就齐活了。”


旭凤看着坐在自己两旁的润玉与锦觅,忽感虽岁月迁移,物是人非,可所幸大家安然俱在,不觉生出几分感性,叹道:“真好。”锦觅和润玉虽未说话,但见他们眼中唇边的笑意,便知两人都已明了旭凤这简单二字背后的意味。


酒过三巡,千杯不醉的锦觅仍十分清醒,润玉却已经醉得恍惚,旭凤酒量比润玉好些,可也有些头晕眼花。就在这时,鎏英突然到访,“我说凤兄为何今日迟迟不归魔界,原来你们三人背着我喝酒喝得痛快。”


锦觅许久未见鎏英,惊喜交加,“今日我们魔尊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鎏英笑道:“凤兄带上了苹果,却忘了带上次你管我要的魔药种子。我寻思着我也许久没来看你了,便顺路跑一趟。不知我是否有幸讨杯酒喝?”


锦觅笑着带鎏英入座,“别说一杯酒,便是全部也没问题。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多带几坛回去。”


鎏英加入后,另外三人又陪着她多喝了几巡。待全部人都喝尽兴时,润玉和旭凤已经完全醉趴了。鎏英和锦觅告别后,扛起旭凤腾云而去。


送走了鎏英与旭凤,锦觅回头拍了拍趴在桌上酣睡的润玉,一时有些头大。她心想自己也没有把他扛回天宫的本事,看来只能让他留在这过夜了。她稍稍运了几许灵力将润玉搭在肩头,跌跌撞撞将对方扶到屋中。她将润玉轻轻置于床榻上,又打了盆清水帮他擦脸,却中途被对方捉住手腕。锦觅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只见润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瞧着她笑。


在这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锦觅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直到润玉又闭上了眼睛,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待缓过神来,她将手腕从润玉手中轻轻抽出,接着帮他脱了鞋子,又仔细掖了掖被子,最后悄悄退出了房间。


出了屋子,被微凉夜风一吹,锦觅才觉得刚刚的热气散了许多。她在心底偷偷啐了自己一口,心道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未尝情爱的小姑娘一样胡乱心动。她拍了拍脸颊,将脑中的胡思乱想也一齐拍掉,而后钻到棠樾屋里挤着他凑合睡了一晚。


润玉的作息向来十分严谨,哪怕前一天喝得烂醉,第二天还是雷打不动地在寅正醒来。润玉睁开双眼后盯着头顶的紫色床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寝殿。他坐起身来,巡视了眼房间陈设,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若有若无的花果草木香从被子上飘来。他马上意识到,这是锦觅的房间。


待他打理好自己,推开房门走到院中,刚好撞见从棠樾房里出来的锦觅。对方同他低低道了声早,还不待他回应便匆匆进了厨房。润玉一时不知所措,努力回忆昨日自己醉后是否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却什么也没想起来,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润玉走进厨房,问锦觅是否需要自己帮忙,锦觅便支使他去后园摘几颗青菜。他见锦觅面色如常,低头专心搅拌砂锅中的白粥,一颗心落了地,道刚刚是自己多心了。他熟门熟路地去菜地了拔了几颗青菜,认真将泥沙洗净后把菜送到厨房。


锦觅剁了些肉末加进锅中,搅拌了几圈,又将菜叶切碎倒入粥中,待煮个一两分钟,加入稍许油盐,一锅诱人的青菜瘦肉粥就煮好了。


锦觅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将其吹凉,像平时让棠樾尝味道一样将勺递到润玉嘴边,润玉一时未察觉哪里不对,自然而然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口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两人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得通红。锦觅抖着将勺子堪堪放在灶台,打破沉默道:“我去叫小鹭起床。”


棠樾和锦觅来到厨房时,润玉已经将每人的碗勺摆好。棠樾喝着粥时突然觉得今日气氛有些不对——安静过头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娘亲和大伯的表现出奇的一致,要么点头要么随意“嗯”一句表示在听。且从用餐开始到结束,二人的眼神一刻也没接触过。


他瞬时意识到,自己不过睡了一觉,却错过了许多大事。


那日的刹那心动仿若只是错觉,次日锦玉二人又恢复如常。旁人看来大概觉得什么也未变,可锦觅却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同了。那日的微末情绪,仿佛春日的绵绵细雨,悄无声息地在自己内心深处,留下几不可见的痕迹。




某日润玉送棠樾回家,入门却不见锦觅像往常一般在院内整理书稿或者药材。棠樾在屋内屋外转了一圈都没寻见锦觅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陡然想起:“昨夜娘亲说今日要上山采药,应该马上回来了。”


润玉陪棠樾在院里等锦觅,顺便抽查了这几日学的功课。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锦觅归家。棠樾有些急了,嚷着要上山去寻娘亲。润玉看着天中灰暗厚重的云层,似有下雨的兆头,定了定神,对棠樾安抚道:“现在天色渐暗,山中不太安全,你若不小心受伤只会让你娘亲徒增担忧。你留在家中耐心等候,由我去山上寻你娘亲。”


棠樾听后稳下心神,同意道:“那就拜托大伯你了。如果娘亲在你之前回来,我便递一道传音符给你。”


润玉在屋外设了一道结界后,才往山林深处走去。山中生灵丰富,声音嘈杂,他用五感寻了锦觅半晌,也没寻到一丝踪迹。空中逐渐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润玉简单施了个避水咒后继续向更深处走去。


他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心情渐渐焦灼,就在他猜想锦觅会不会已经快要到家时,忽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朝着音源处走去,看到一个朦胧的白点,蓦地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喷嚏吓得一跳。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锦觅?”


“润玉……”


听到锦觅的声音,润玉宽下心来。可当他走近锦觅时,又禁不住皱起眉来。只见锦觅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举着个芭蕉叶挡雨。可一叶芭蕉又能挡住多少雨,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的头发和衣服已被淋湿了大半。


锦觅移开芭蕉叶,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看着他笑,“一不小心被蛇咬了,把毒素逼出后便没了多余的灵力,脚一时使不上力,想歇一会儿再回家来着。白费你跑一趟,让你们担心了吧?”


润玉看着锦觅沉默不语。明明一人在这又黑又冷的深山中,无助又惶恐,却还是选择将苦涩统统咽下,反倒云淡风轻地将所有委屈一笔带过,转来安慰他。他一直知晓,锦觅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些任性,爱与人撒娇的小姑娘了,而是一位母亲,是一名身心强大的女子。可当他看她坚强地扛起一切,默默前行时,心中仍忍不住又酸又涩。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所幸天色已暗,对方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何须这样坚强呢?偶尔依赖他人一些也好啊。想到这,润玉不由得有些生气。


他走到锦觅面前蹲下,执起她的手,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冰凉。”


说罢不声不响地施术将她的衣服烘干,又施了个保暖咒,而后转身道:“我背你早点回去,别让棠樾一直担心。”


锦觅还是第一次见润玉如此严肃,心中生出莫名心虚,便老老实实地趴在对方背上。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锦觅有些纳闷,明明说早点回去,怎么不腾云反而一步步走回去。她盯着润玉的后脑勺看了良晌,喊了声“润玉”,对方却一声不吭。 她眨了眨眼,在心里反复品了品这一直在周围徘徊的低气压,顿然醒悟——润玉竟然在和自己赌气。


她忍不住发笑,“明明是我受伤,倒是你先委屈起来了?”


润玉依然一言不发,锦觅哄道:“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不自己死撑,会找你帮忙。好不好?”


“嗯。”润玉终于舍得给锦觅一个反应了,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


锦觅趴在润玉背上,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温热从对方身上传来,烘得自己的心头热乎乎的。她不由得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故人的面容都已被时间晕染,再难辨清。可她依然真切地记得,当初她耍赖让爹爹背自己时,也是这样的温暖、安定,让人昏昏欲睡,让人眼睛微酸。她已经许久未想过这些事了,因为太过美好的事物,尤其与爹爹有关的事,总是带着几许刺痛。


这么多年来,她独自抚养棠樾,一人撑起医馆,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个足够坚强的母亲和医者了。可此刻,趴在润玉背上,许久未有的委屈和酸楚齐齐涌上心头,她差点忍不住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也许狐狸婆婆说得对,她依然渴望有一个人与自己站在一处,偶尔为自己遮风挡雨,在自己无助孤独时,拍拍她的头对她说,你还有我。


“天帝陛下。”


“嗯?”


“润玉。”


“嗯。”


“小鱼仙倌。”


润玉顿了一秒又继续前进,低低应道:“嗯。”


“你……”你还喜欢我吗?


问题问出口前的那一刻,锦觅心中忽然生出退缩之意,笑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些。可难道就止步于此了吗?她不甘心。


喜欢便是喜欢了,扭扭捏捏可不是她的性格。这次,他不用动一分一毫,让她来主动迈向他吧。想到这,锦觅豁然开朗。


她微微向上,双手更紧地搂住润玉的脖颈,鼓起勇气道:“小鱼仙倌,我可以喜欢你吗?”


润玉霎时愣在原地,将锦觅的话在脑中翻来覆去了几遍,理解了其中意味后,头忍不住阵阵发晕,脸颊和耳朵不由染上一层绯红,他怀疑整个山林都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


锦觅见润玉的反应,不胜欢喜,调侃他道:“原来天帝陛下也会脸红?”


润玉平复了起伏的心情,又重新向前迈步,并温柔答道:“觅儿如何都可以。”


“那我讨厌你也可以?”锦觅继续逗他。


润玉顿了顿,简单回了句:“不行。”


锦觅眉眼弯弯,凑到他的耳畔,在他心上挠了挠,“我可舍不得讨厌你。”


润玉刚没恢复几秒的脸色又瞬间烧了起来,百般话语在嘴边徘徊,最终都化为柔情万千的一声“觅儿”。




棠樾站在门口,远远看到润玉背着锦觅往家走,激动地朝着二人喊道:“阿娘!大伯!”


润玉将锦觅放下,扶着她在石椅上坐下,又蹲下用灵力帮她活络筋脉。


棠樾也一同蹲在锦觅身旁,抬头关切问道:“娘亲,你可安好?”


锦觅笑着安慰道:“不过是脚没了力气,歇息一会儿就好。”


棠樾听后放下心来,这时他才发现锦觅和润玉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平时二人之间至少还能站上一个人,而现在两人紧紧挨在一处,润玉毫不嫌弃地帮锦觅按摩小腿,而锦觅竟也毫不介意。


他看了看坐着的娘亲,又看了看蹲着的大伯,福至心灵,忍不住笑道:“我是不是要和你俩道句恭喜了?”


润玉这时才反应过来还有棠樾在场,心想自己这般举动可会让他心里不适,抬头看去却发现棠樾喜眉笑目,心中微松了口气。


锦觅对棠樾眨眨眼,一手搭在润玉肩上,朗声道:“和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情郎。”


棠樾被酸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突然觉得自己阿娘肉麻起来,话本子里的主人公也甘拜下风。他又颇为欣慰地看了看二人几眼,而后识趣地退下,“我睡觉去了!就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


 “我看这小子可以去姻缘府接月下仙人的班了。”锦觅见棠樾溜得飞快,须臾间便消失在墙屏背后,回头对润玉笑道。却意外撞进两汪深情中,和那日酒醉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让她不禁怀疑那日他是真醉假醉。


她被他盯得害羞起来,忍不住举起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抱怨道:“不准看,太犯规了。”


润玉笑着将她拢入怀中,满足地低低喟叹。


他等候了几万年,终于真真切切地,将自己的爱人抱个满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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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已经写完了,后半部分还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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