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反派,烂人一个(只磕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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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x锦觅] 暮色 (下)





私设如山,谨慎阅读。


ooc属于我,人物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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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与往年有些不同,光顾着冷,雪也不见下一场。


这对于犹爱雪天的棠樾来说无异是种煎熬折磨,他差点就跑到雪神府外喊话:您老可是一时疏忽把连云山给忘了?


棠樾前一夜还觉得天好像又回暖了些,让锦觅将房中炭盆里的炭火减少些许,可当他今早起身走出房门时,惊喜地发现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可谓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阿娘,终于下雪了!”棠樾欢欣雀跃地跑进厨房,搂着锦觅的腰蹦跳道。他已没了吃早饭的心思,随意扒拉了几口热粥后,飞也似地往宅外跑去。


“棠樾仙起了?”被润玉指派来接他上天的昊夜仙君今天来得比往日早上许多,见他从容安居出来,微笑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昊夜仙早啊!“棠樾今日格外兴奋,打完招呼便迫不及待地扑到雪地中,来回打了几个滚。昊夜也被他欢快的情绪感染,含笑眺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天界不分四季,自然也不会下雪。细细回想,自他到润玉身边做事后,已有三百年未见过雪了。


“昊夜仙今日怎这般早?可用过早饭了?”锦觅这时从门后走出,臂上还挂了件孩童的披风。


“锦觅仙子晨安。”昊夜转身向其行礼,面色微窘,“今日来得急,还未曾用过早饭。”

家中小妹素爱捉弄他,比如往他的吃食里加一堆辣椒,比如将他的发簪全换成女子样式的……往常他出门时她还未起床,今日却是被她叫醒的。他以为自己起迟了,迷迷糊糊间也没细看时辰,匆匆忙忙赶到连云山,早饭也未来得及吃。到达容安居时却发现大门紧闭,他抬头一看,发现竟然刚至寅时。棠樾出门时,他已经站在门外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了。


“那正好进来喝口热粥。 ”不等昊夜推辞,锦觅转身往厨房走去,不过多时便端了一碗粥出来。她将粥放在石桌上,莞尔而笑,“你慢慢吃,不用急。我看小鹭还要再玩上一会儿才舍得走。”


待昊夜将粥喝尽,走出屋外,发现锦觅和棠樾正在打雪仗。母子俩见他出来,邀请道:“昊夜仙,过来一起玩吧!”


昊夜刚摆摆手表示拒绝,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雪球扑面而来,砸得他的脸又冰又痛。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正一脸坏笑的锦觅,另一个雪球又往他头上砸来,这次是棠樾。男儿血性瞬时直冲脑门,他弯腰团了个三倍大的雪球举起来便要扔,吓得锦觅和棠樾四处闪躲。


三人玩闹了约莫一刻钟,锦觅提醒棠樾道:“差不多该走了,再玩可就要迟到了。”


棠樾只得把玩乐的心思收了收,依依不舍地跟着昊夜仙君走了。





锦觅目送棠樾离开后,转身进了院子。她用手将几株山茶树上的白雪轻轻扫落,防止积雪压坏花朵和树枝。她将药材又清点和整理了一遍后,烤着冬日暖阳在院中继续编写医书。


锦觅一心扑在书中,过了许久抬头看时,才发现太阳西沉,心道棠樾和润玉也差不多回来了。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朝屋外走去,刚巧碰见旭凤身披黑袍踏雪而来,在远处笑着与她打招呼:“锦觅。”


 “咦,这时候你怎么有空来?”


旭凤走近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递到她手中,“来给你送请帖。”


锦觅接过请帖,还未打开便笑道:“可是你与鎏英喜事相近了?”


待她打开一看,果见旭凤和鎏英的名字并排在红色的婚帖上,“你与鎏英意气相投,再相配不过。先提前祝贺你俩了!到时候我一定出席。”


旭凤见锦觅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心想自己先前倒是白白忐忑了,疑惑道:“你何时看出鎏英与我……”


“上次你和润玉在这儿喝醉,鎏英大半夜也要来将你扛回去。连云山和魔界离得大老远,如若不是在意你,何须费这力气接你回去?”旭凤听后满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其实我也有事与你说。”


“何事?”


“我同润玉在一起了。”


旭凤不过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便想通,“兄长沉稳温和,耐心细致,你与他一起,很好。”他想这千年来兜兜转转,竟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不由有些感慨:“早知如此,当初你与兄长……”


“你说什么傻话?“旭凤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锦觅出声打断。


她蹙着眉头,疾言厉色道:“你这话岂不是否定了小鹭的存在?”


旭凤不禁一愣,又听她继续道:“我曾经做过许多傻事,犯过许多错误,可对爱过你这件事,绝不后悔……更不会后悔生下小鹭。他善良勇敢,宽容体贴,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锦觅低头看着雪地上自容安居到自己脚下的一串深深浅浅的足迹,微笑道:“他人说我蠢也好,死不悔改也罢……可我还是要说,无论重生转世几次,我也会分毫不差地过这样的一生。”


旭凤眼眶不觉湿润,微微哽咽道:“是我痴了。”


说到棠樾,旭凤心中略有担忧,“不知我与鎏英成亲这事,小鹭会不会介意。”


锦觅笑他多心,摇头道:“小鹭是这世上最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人。”

 

“爹爹!”棠樾和润玉从天界归来,见到旭凤后很是惊喜。


润玉走至锦觅身边,脱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旭凤见了不禁有些窘迫,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和锦觅站在外头吹着冷风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却没想到问对方一句冷不冷。


“爹爹,你今天来是有何事?”


经棠樾提醒,旭凤才想起还有事要说。他从怀中取出专门写给棠樾的帖子,蹲下身来说道:“我与你鎏英姑姑打算成亲了……专门来给你送一张请帖,希望你到时候能来参加婚礼……你可愿意?”


棠樾懵怔了一瞬,继而露出个真诚的笑来,“阿爹你个木头,终于看到鎏英姑姑的心意了。你要是再不开窍,卿天姐姐可要把你绑了直接丢去拜堂。”


旭凤挠了挠头,愣愣道:“这么看来,我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你和鎏英姑姑的婚礼,我定是要去的。”


棠樾将请帖收入怀里,粲然一笑,”自此以后,我便多了两个亲人了。“





辞旧迎新之际,魔界迎来了旭凤和鎏英的婚礼。与其他几界相比,魔界民风开放,较少受世俗礼节的束缚,因此只要两情相悦,便会得到大家的祝福。且魔界尚武,而旭凤与鎏英皆为英雄豪杰,在百姓眼中自是十分登对。


润玉、锦觅和棠樾一起达到魔界时,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可见百姓们对这场千年难遇的魔尊大婚很是期待。


三人刚入行宫,便看到旭凤正站在殿前迎接宾客。棠樾凑上前递给他一个很小的灵力红包,贺道:“恭喜爹爹了!”旭凤摸了摸棠樾的脑袋,笑着道了谢。锦觅紧随其后送上一盆在魔界也可成活的百合花,润玉则送了二人一对羊脂白玉同心锁。


送上贺礼后,旭凤与润玉两兄弟在大厅叙话,锦觅和棠樾则溜到后殿偷瞧新娘子。母子俩偶然在走廊上撞见卿天,对方见到他们后欢喜唤道:“锦觅姨!小鹭!”


小姑娘已经来到了锦觅的肩膀,等再过上几年,便可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卿天带着他们进屋时,鎏英刚上好妆容,并将首饰佩戴齐全。


只见鎏英一身火红嫁衣,略施粉黛后少了些平时的英气,多了分女儿家的娇媚,美艳得不可方物。棠樾不禁看直了眼,感叹道:“鎏英姑姑,你今日可太美了!”


一旁的卿天出声反驳道:“我阿娘每日都很美!”


“对对对,都美都美。”棠樾赶紧点头。


鎏英转头望去,见锦觅和棠樾母子俩正笑着朝她走来,忙从梳妆台前起身。


锦觅拉着鎏英转了一圈,边看边啧啧赞叹,“这么美的新娘子,倒是便宜了旭凤那家伙。”


棠樾和卿天俩孩子撒欢地跑出去玩耍,鎏英又将所有侍女都遣了下去,屋中便只剩下姐妹二人说体己话。锦觅见没了别人,百无禁忌起来,对鎏英调侃道:“我们魔尊以后便有魔尊‘夫人’暖床了,可真是羡煞旁人。”


鎏英听后羞得满脸通红,却不甘示弱地回怼道:“某人有天帝陛下暖床,却来羡慕我,好没道理。”


锦觅拍了拍胸口,义正辞严道:“我和润玉可是清清白白。”


鎏英挑眉一笑,“那你俩什么时候打算不再清清白白?”


“快了快了,到时候请你来吃酒。”


“润玉温柔体贴,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不像旭凤那个呆子,每天都要气上我一回。”


“你差不多得了。某些人啊,嘴上说着生气,心里倒是巴巴地想嫁给对方。这男人啊,你要非常非常爱他,不然你就没法忍受他。润玉也不时惹我生气!他办起公务来,几天几夜都不睡觉,完全不懂爱惜自己身子,气得我头疼。”


鎏英失笑道:“以后有你这个医官在旁盯着他,他便不敢这么放肆了。”


锦觅抿嘴一笑,柔柔开口:“对啊……这世上只有我尚且能拘他几分,就像只有你才能拘住旭凤一样。”




旭凤和鎏英分别从指间滴一滴血到验心石上,石头发出美丽的微光,这礼便是成了,二人从此结为夫妻。


婚宴上,棠樾、卿天同其他孩子坐在一处,润玉见棠樾神情未有异色,笑得开怀,心中稍安。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锦觅,对方正埋头吃魔界特有的甜果吃得正欢,嘴角沾了汁液也未曾察觉。他从袖中取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这魔果虽好吃,吃多了却醉人。”


锦觅瞧着眼前这方绣着一株桔梗的帕子,笑道:“我绣给你的帕子,我自己倒先用上了。没事,你别忘了,我可是千杯不醉。”说罢她抬起酒盏与酒壶,四处敬酒去了。她先是敬了今日的新郎和新娘子一杯,而后顺着屋子一个个敬过去。润玉知道锦觅人缘颇好,却没想到这般好,几乎每位在座的宾客都能与她互道姓名。


润玉心道魔界的酒又浓又烈,后劲极大,且锦觅还喝了不止一种酒,哪怕她酒量再好也是受不住的。当锦觅喝个两巡回到座位时,已不知多少杯烈酒下肚,果不其然喝得烂醉。所幸她至少还记得摸回润玉身边,她在他一旁坐下后,歪头靠在他肩上,瞬间入睡。


润玉将锦觅安置在背上,与旭凤和鎏英传音告别后,叫上棠樾便回了容安居。


一路上,棠樾乖巧安静地走在他们身侧,润玉不由低声问道:“今日你阿爹和鎏英成亲,来日……来日我与你阿娘成亲,你心中可有些介意?”


棠樾不禁疑惑道:“我有何需要介意的?”他想了想,微微摇头道:“当年阿娘同阿爹和离时,阿娘与我说,她不仅是我的母亲,也是锦觅。我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棠樾。自然,我阿爹不仅是我阿爹,也是旭凤。我没有资格替他们做选择……只要是他们心甘情愿的选择,他们觉得幸福,我便替他们高兴。这世间上的关系千千万万种,在一起的方式不是仅有‘成为夫妻’这一种。不管我们身在何处,我们依然是一家人。这就够了。”


棠樾的话让润玉震动不已,最终道了一句:“这些年来,你阿娘把你教得极好。”


棠樾看向趴在润玉背上睡得正香的锦觅,眉眼带笑,轻声道:“是啊……我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娘。”




一行人到达连云山时,将近亥正,棠樾已经哈欠连天,润玉见状对他道:“你快去歇息吧,你娘有我照顾。”棠樾点点头,揉着眼睛回了自己卧室。


润玉背着锦觅入屋,将她轻放在床榻上,帮她脱掉鞋子后用温水打湿毛巾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把屋中炭火烧得更暖些,并微微将窗打开条缝透气。等做好这一连串的事,他又转到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润玉轻轻扶起锦觅,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唤了几声“觅儿”,见她眯着眼半寐半醒,低声道:“觅儿,起来喝口醒酒汤,不然明早起来头疼。”


锦觅就着润玉的手喝了半碗就喝不进去了,皱着眉把碗往一旁推开,润玉只得自己解决了剩下的半碗。他起身打算将空碗放回厨房,却被锦觅从身后拦腰抱住,“小鱼仙倌,今日别走了好不好。”


润玉看着搭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细看还能瞧见锦觅指间的几个茧子,他放软声音道:“好,不走。”


他坐在床边守着锦觅,直到她完全沉沉睡去,才起身到厨房将碗洗了。后又递了个传音符给昊夜,叫他明日来连云山时将他桌上的折子也一齐送来。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润玉才终于在锦觅卧室内的侧榻上歇下。

 

锦觅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未头疼,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得多亏昨夜润玉给自己煮了醒酒汤。她抬眼扫到润玉正躺在一侧的榻上,炭盆内炭火早已燃尽,屋中有几分冷意,他却一床被子也未盖。她忙抱起身上的被子下床跑到榻前帮他盖上,刚盖上被子没多久润玉便醒了。他睁眼见锦觅正蹲在榻前,离自己只有几寸,近到他可以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从柜子里拿床被子盖一盖。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润玉坐起身来,见锦觅光脚蹲在地上,反驳道:“觅儿光顾着说我,自己不也光着脚踩在地上?”说着一把将她捞起,一同塞进被窝里。


“还不是怪你,要不是忙着给你盖被子,我怎么会连鞋也忘了穿。”锦觅撇撇嘴,抬头咬了咬他的下巴。


润玉微微吃痛,讨饶道:“好,都是我的错。”


锦觅忽地从榻上爬起,问道:“今日你不上朝吗?” 


润玉将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沉声道:“若天天都有早朝,这天界便无丝毫效率可言了。自精简政务后,各部各司其职,如无大事,一月才有一次早朝。我每日只需批阅当日上报的奏折,看看各部是否运行如常。如今六界安定,因此也不过是些琐事。”


 “我看你平时送了小鹭回来,坐一会儿就回了天界,还以为你有多忙呢。”她审视了润玉一番,“你不会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吧?”


“我自然是想多留一会儿,不过是怕觅儿嫌我黏人。”润玉柔声道。


“你还可以多黏人一点,我姑且还受得住。”锦觅钻进润玉怀中,二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榻上,又睡了个几分钟的回笼觉。


润玉和锦觅一齐从房中出来时,刚好撞见推门而出的棠樾。棠樾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打转许久,对锦觅打趣道:“阿娘,你什么时候对大伯负责?”


“我看我先负责帮你活动活动筋骨。”锦觅边说边从地上拿起一团雪朝棠樾扔去,对方轻巧避过,而后也迅速揉了个雪球朝她扔来,却被润玉施术挡下。


“阿娘你作弊!”


锦觅眨眨眼,扬扬得意道:“有本事你也找个人来帮你。”


“我不玩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罢丢下锦玉二人往前院跑去。

 

三人用过早饭后,润玉开始处理昊夜送来的奏折,棠樾学习新的经法,锦觅则在一旁编撰草药大全。


今日事务简单,处理起来很是顺畅,不过一个时辰润玉便将折子全批阅一遍,然后吩咐昊夜将折子送回天界并散发到各部。待棠樾通读了一遍经法,润玉为他讲解困惑之处,等他记熟心法后,又带着他到屋外学习新的水系法术。修炼了半个多时辰,润玉见棠樾满头大汗,便让他休息片刻。棠樾进屋喝了几口茶,就出去接着练习,润玉则坐在石桌前泡起了茶。锦觅见他一派悠然的样子,心理有些不平衡,“天帝陛下这么闲,不如帮我搭把手?”润玉笑着应下,乖乖跑到她身边帮她整理草药。


往后的日子,除非有什么大事需润玉处理,他送棠樾回来后都会多待会儿再走。有时事务不多,他便带着棠樾提前回来,锦觅为病人诊病,他则在一旁帮忙处理些杂事。





冰雪消融,院中的树木都抽出嫩黄新芽,锦觅和润玉二人坐在院中,沐浴着春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锦觅抬眼看一眼对面正低头认真帮自己挑拣药材的润玉,蓦地生出一瞬永恒之感。润玉听到锦觅低笑,递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她微微摇头,柔柔道了句:“只是突然觉得,十年、百年、千年后,小鱼仙倌也会像现在这样坐着,帮我整理药材。”


“自然。”


锦觅托腮定定看着润玉,“我听说当今天帝陛下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如果我向天帝陛下求亲,你说他可愿意娶我?”


润玉捏着手中的白芷,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待他回过神来后起身将她圈入怀中,“这话该由我来说才是。”


润玉牵着锦觅坐下,道:“我现在便吩咐礼部开始准备,待一月之后,以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你,可好?”


锦觅摇了摇头,“润玉,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却不想做你的天后。我知天帝并不能随心所欲,有我这样子的天后,你定会被众人指摘。”


润玉皱眉道:“觅儿,你无需管旁人如何想。”


她接着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天后有天后的责任,我作为医者也有我的责任,我是不会离开连云山的。”


润玉听后面色有所缓和,垂下眼帘略一沉思,正欲开口,却忽被锦觅握住右手,他又听她道:“天后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虚名,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你心中定在打算退下天帝之位到连云山陪我,但我不同意。”


“觅儿,我愿陪你淡水流云度此生。”润玉握紧她的手道。


“我知你心意不假,也知你身负天帝的责任,心怀众生。你心中有自己的抱负,尚有许多事未做。堂堂九天应龙,又岂能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宅院?我俩谁也不要迁就谁,各自找寻自己的价值,可好?”


润玉见她神色坚定,突然想起前不久棠樾说的话,“你不仅是棠樾的母亲,是我的妻子,还是锦觅。对吗?”


锦觅双眸熠熠,嫣然一笑,“对。就正如,你不仅是天帝陛下,是我的夫君,还是润玉。”





某日润玉正从七政殿出来准备归家,许久未见的彦佑却突然造访。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


“确实有事。锦觅说要给你个惊喜,特意拜托我帮忙请你过去。”彦佑凭空化出一把扇子,卖关子道。


“什么惊喜?”


“惊喜说出来还叫惊喜吗?”彦佑不待润玉再问,施法用绸缎蒙住他的眼睛带着他就往外飞。这路润玉走了没说上万也有几千回,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是到连云山的路。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彦佑便带着他落到地面。


润玉正想将蒙在眼上的绸缎拿下,却被彦佑止住:“等等,我先给你换身衣服。”


彦佑施法完毕后,润玉取下绸缎,他低头看见自己身着一套大红的衣服,领口和袖口皆用金线绣着祥云,还有一条金色长龙在下摆游曳。他皱皱眉正想骂彦佑一句“胡闹”,可抬起头时所有话语都塞在了喉中。


只见容安居门前挂了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上是个大大的“囍”字。


“快走吧,锦觅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彦佑一把将愣在原地的他推进门内。


跨进宅院,入目可见屋梁处处以红色绸缎装饰,桂树上点着一盏盏精致小巧的昙花灯。润玉被彦佑引着往里走,来到内院,乍然发现花界众人、旭凤、鎏英、卿天……还有今日称病请假的棠樾,都站在院子两侧,而院子中央,是一身红色嫁衣、披着盖头的锦觅。


润玉觉得自己仿佛不小心掉入了魇兽不知从哪里吞下的梦境里。


他恍恍惚惚走上前去,与锦觅并排站在一起。他微微侧头瞄了眼新娘,对方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宛如一个红色的梦。他一瞬间有些怀疑这红盖头下是否真的是锦觅,心底升腾起莫名的惶恐,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了一下新娘的手。


是锦觅。


他已经不在乎从周遭传来的哄笑,只觉得在云端上下漂浮的一颗心,稳稳地降落了。


锦玉二人拜过堂后,锦觅被送进了新房,润玉则被旭凤和彦佑拉着喝酒。润玉心里头惦记着屋里的锦觅,酒是什么滋味全没尝出来,不知不觉间随着对方喝了好几杯。待他反应过来时,发现眼前已经站了三个旭凤。他强撑着送走了所有宾客,喝了杯茶醒醒酒,继而推门走进房内。


锦觅正顶着盖头坐在红帐中间,他这会儿细看才发现盖头上绣着朵朵霜花与一尾游龙。他从桌上拿起喜秤挑起盖头,呼吸不觉一窒——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天帝陛下。”


“嗯?”


“润玉。”


“嗯。”


“小鱼仙倌。”


“嗯。”


“夫君。”


润玉以一个吻回应了她。


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瓣,初时浅浅品尝,而后将她搂紧几分,向更深处探去。直至锦觅喘不过气来,他才将她松开。


他见锦觅的眼中嘴角带着笑意,也不自觉地跟着傻笑起来。二人起身一同饮过合卺酒后,这婚礼便完整了。


虽说是新婚之夜,可俩人今日被宾客折腾了一晚,都感到有些疲累。尤其锦觅,从早到晚都在为婚礼奔波,此刻已是精疲力竭。因此夫妻二人洗漱过后,换上寝衣便早早就寝了。


润玉将锦觅搂在怀中,只觉心满愿足。


“小鱼仙倌,今日惊不惊喜?”


“惊喜,十分惊喜。只是辛苦觅儿了,这本该由我来做的。”


“我才不要你给我个大婚,我要我给你个大婚。”


润玉又将锦觅搂紧几分,叹道:“此生无憾了。”


锦觅从他怀中退出,支着脑袋看他,见他的双颊因饮了酒而红扑扑的,与九霄云殿上坐着的那个疏离冷清的天帝陛下迥然不同,看着呆呆傻傻的,不由笑道:“这就此生无憾了?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些。”


润玉看锦觅的目光在他脸上四处扫视,不由得摸了摸脸,“觅儿在看什么?”


“我在想象你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


“我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说不定像棠樾一样,长得更像觅儿些。”


锦觅执起他的一只手,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笑道:“是啊,我们的孩子。”


润玉猛地从床上弹起,愣愣看着锦觅,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何时的事?”


“半个月前知道的。”


润玉复又躺下,千言万语汇于心间,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他抱住自己的妻子,跌入一个更美的梦中。





 院中第一朵迎春花绽放的时候,青阳出生了。


青阳是尾格外乖巧的银白色小龙。他出生时,不哭也不闹,只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人笑。


自青阳出生后,除了接诊病人,锦觅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围着他打转,棠樾和润玉在家中的地位一时降低了不少。以前锦觅常常时不时做些糕点供二人带上天去吃,如今不过是青阳吃什么,俩人顺便蹭一口尝尝;以前棠樾在家修炼一会儿便会被锦觅叫去吃些茶点休息一会儿,而今锦觅不过随意看上一眼,鼓励地道句“再接再厉”便哄青阳去了;以前润玉仅是帮锦觅在厨房搭把手,而今的早饭晚饭则全由他独自包揽下来,他现在也算是半个家庭煮夫了。


棠樾托腮盯着院中墙屏上多出了两尾水墨游龙发呆,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润玉沏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笑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如今阿娘全身心扑在弟弟身上,我有种失宠的感觉。”润玉听后深觉感同身受,也不禁叹了口气。


“娘亲会不会从此以后皆不再像从前那般爱我了?”


“怎么会呢?你与青阳都是她怀胎十月,历经万苦生下的孩子,自然爱你们一样多。只不过如今青阳尚小,她便多上心些。你这般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


“那你呢?青阳是你和娘亲的儿子,今后你会不会只爱他……而觉得我是多余的?”棠樾低着头,话语轻到如风一般,可润玉却听清楚了。


“棠樾,你且抬头看我。”


二人视线相对,“青阳是锦觅的儿子,所以是我的儿子。对吧?”棠樾点了点头,“你也是锦觅的儿子,所以也是我的儿子。”


诶,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润玉看着眉头皱成一团的棠樾,笑出声来,又缓缓道:“棠樾,你无需如此纠结。将家人绑在一起的从来不是血缘,而是羁绊。是双方共同付出的爱护、包容与尊重,使得家人间的羁绊越来越深。如果彼此之间不闻不问,毫无真情,唯有利益,便是有再浓的血缘,也只会背道而驰,拔刀相向,这样的亲人倒还不如个陌生人来得友善。”


“你只需记住,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一家人。”


棠樾将润玉的话在心中细细思索几遍,顿时如梦初醒,心中阵阵发烫,他起身行礼道:“这么多年来,伯父您一直耐心教我修炼,又教我许多道理。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已经有一个爹爹了,不如从今以后便称您为师父吧?”


润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自是可以。”





青阳未满百岁前,一直被锦觅带在身边,所以对润玉和棠樾每日都能去天界很是羡慕。每日润玉和棠樾离家时,他都会分别在两人怀里黏上好一阵,最后眼巴巴地望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棠樾五百岁时,入了天界学堂,半月才回一次家。他每次归家总是会和青阳说许多趣事,惹得青阳更想上天了。终于熬到了一百岁,青阳得偿所愿地随润玉上了天界。


不同于棠樾,青阳除了那一双眼睛,没一处像锦觅。小白龙顶着那七分像润玉的模样在天界走上一圈,第二日润玉案上劝他娶妃生子的一大堆折子便只剩一两本了。


青阳上天以后,润玉仅是偶尔看一眼确定他是否安好,大多时候则是由昊夜仙君照顾他。昊夜虽然尚是个年轻小伙,但因先后看顾棠樾和青阳,如今已然是半个带娃的资深专家,站到已婚仙士堆中也能说上几句带娃心得。


说起来,因为家中小妹儿时每日哭闹,折腾得宛如混世魔王,吵得他夜夜失眠,所以昊夜一直对小小只的孩子有心理阴影。不过自从他带了青阳,这一阴影便被完全克服了。


每日清晨,青阳随润玉一同到璇玑宫,都会端端正正地同他行礼道早。昊夜同他讲授些简单的心法时,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时不时点点头,很是好学。修炼法术时,青阳微微蹙着眉头,一板一眼比划每个动作,叫他休息时也不应,直到自己练得满意了才擦擦汗休息一会儿。


今日修炼结束后,润玉与青阳一同用了些锦觅做的桂花糕,又陪着他练了会儿行草魏碑,待见青阳有些倦了,便抱他到一侧的小塌上午休。


昊夜跨入七政殿时,见润玉正轻轻将睡着的青阳放在榻上,然后化出一条薄毯,为对方盖上。他放轻脚步走进殿内,低声向润玉简单汇报了事务,正要退出殿内时却被润玉叫住。


只见润玉从案旁取出一个食盒递给他,“觅儿道你一直以来照顾棠樾和青阳很是辛苦,亲自做了些糕点给你。她不知你喜欢何种口味,便什么口味都做了些,你带回家尝尝看。”


昊夜听后猛然一惊,忙低头推辞:“大殿下与二殿下都很是乖巧,哪来辛苦一说。实在无需如此麻烦锦觅仙子。”


润玉温和笑道:“这是觅儿的一番心意,你无需惶恐。”


昊夜见状便将食盒接下,“那便多谢锦觅仙子了。”他微微打开盒盖,往里觑一眼,见各式糕点摆成花瓣形状,五颜六色,香甜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觅儿做了许多,你可与你家人一同分享。”


润玉嘴角挂着的浅笑看得昊夜不由一愣,“陛下如今,与属下初见您时,大不相同了。”


“有何不同?”


“陛下曾经仿若没有喜怒哀乐,即使您就站在面前,也觉得很是遥远。而今陛下眉眼间不时带着笑意,似多了几分烟火气……要是从前,属下断然是不敢与陛下您说这番话的。”


润玉若有所思,而后含笑道:“ 大抵是有了家人,内心变得柔软许多。”


似是想到什么,润玉顿了顿,又对他道:“以后不必称呼棠樾和青阳为殿下,唤他们的名字便好。”


昊夜错愕,“陛下竟不打算在棠樾和青阳间立下储君吗?”


润玉摇了摇头,“比起权力,天帝之位所代表的,更多是责任。这位子又重又沉,觅儿许是舍不得让他们受这份苦的。本座也不希望他俩被这个位子束缚,而是能去追寻自己真正喜欢的事物。当然,如果他们想坐这个位子,就得自己去够。”说到这,他微微一笑,“简单一句话便是,能者胜任。昊夜仙如感兴趣,也可争取一下。”


润玉的这一番话让昊夜大为震惊,他在心中消化了半晌,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其实润玉的这些打算并不是无迹可寻……这千年来,他不断削弱各族势力,官职任免不论出身,皆严格按照考核分数高低来决定;各部各司其职,相互制约监督;多余空闲的宫殿全部撤销,削减各府开支,除非必要不举办宴会……一开始朝臣们都意见颇大,可几千年过去了,大家竟习以为常了。接下来,润玉至少还有几千年的时间,自然可以做到更多。


昊夜禁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一番,世人皆想获得永恒不变的殊荣与特权,恨不得登上帝位,将家族世世代代的荣耀与最高权力绑在一处……可润玉却挣脱这些桎梏,其境界非常人所能及。


“师父,昊夜仙。”来者是棠樾。


今日是学堂放假的日子,棠樾一放学便来寻润玉和青阳一同回家。


“几日未见,棠樾你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棠樾站在昊夜前比划了几下,“马上便能赶上昊夜仙君你了。”


与昊夜告别后,棠樾踮脚跑到榻前。他先是吹了吹青阳的睫毛,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捏了捏他的鼻子。青阳皱着小脸将身子扭朝里边,棠樾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唤道:“青阳,小懒虫,起床啦!再不起来我们把你丢在这先回家了,把阿娘做的糖醋排骨吃光,一点儿也不给你留。”


棠樾抬手轻轻弹了弹青阳的脑门,对方眼睛睁开一条缝,睡意未消,迷迷糊糊哼了两声,等完全醒来发现是棠樾,开心地从榻上蹦到他怀里,“阿兄,你放学啦。”


棠樾捏捏他的耳朵,笑道:“是啊,一起回家吧。”

 

父子三人腾云往连云山飞去。


棠樾如今已能独自飞行,青阳灵力尚浅,仅仅凭他自己只能飞一小段距离。可他又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性子,不要润玉和棠樾抱他,而是选择扯着润玉的衣角借力飞行。兄弟俩站在润玉两边叽叽喳喳分享着这些时日的见闻,下一秒又突然说起想吃阿娘做的哪些东西,一人一句报起了菜谱。

 

飞到连云山上空,远远便能看到宅门前的两盏灯笼在黑夜中散发出暖黄微光,仿若浩瀚大海中的一座灯塔。距容安居还有十多米远时,棠樾和青阳便兴奋地呼喊锦觅。


三人落地时,锦觅从门内跨出,柔柔看着他们笑。她的身后是逐渐西斜的太阳,澄黄暮色将她裹进一床蜜糖中,只是看着便让人心中滋生出层层甜意。


“我们比赛看谁先抱到娘亲!”棠樾边喊着边向前跑去。


“阿兄,你作弊!”青阳迈着小短腿紧随其后。


棠樾才跑一半就停了下来,转而回身等待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的青阳。等青阳到他面前,他抱起对方一起向锦觅跑去,最后一齐一头扎进锦觅怀里。锦觅怀抱着兄弟俩,问着诸如吃得可好、睡得可好的平凡琐事。


润玉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母子三人,就像海中行船一点点驶向前方灯塔,而后将自己的“家”抱在怀中。



几万年来,他踽踽独行,四处飘荡。


而今,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_EN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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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容安,取自《归去来兮辞》,“审容膝之易安”。

【2】青阳,即春天。《尔雅.释天》:“春为青阳。”而西方诗人称能带给人内心无比温暖的柔和阳光为青阳。

【3】本文题为《暮色》,意为: 1)黄昏恋,虽然神仙不会老; 2)与文章结尾呼应; 3)暮色在视觉和触觉上给人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与文章的氛围相似。

 


鬼知道我竟然写了2万5千字左右!!!一开始只是想写个五六千字的故事(叹气

我自觉已经给予了润玉和锦觅各自最想要的东西,是一种最适合锦玉的状态……突然觉得心满意足,可以功成身退了(并不

因为这篇文不知不觉超过最初预计篇幅,夹了很多私货,所以这次写后感比平时长很多。(目前看到的已经是被我删了一大堆胡言乱语后的感想了


这其实是个披着古风皮(我写古风我自己都觉得蹩脚),但内核却很现代的故事。

比如锦觅和棠樾的关系,是母子也是朋友;棠樾和润玉的关系,是继父子是师生也是朋友。类似于《大小谎言》中Madeline和自己女儿的关系,Ed和Madeline女儿的关系。

比如润玉对棠樾说的那番话,受到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的启示。

比如文的最后润玉被我写成一个勤勤恳恳工作的公务员,璇玑宫成了单纯的办公场所,工作结束就回自家小木屋。因为本无产阶级就是忍不住时时刻刻高歌“英特耐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还有很多很多就不一一说明了。


文的背景被我省了很多,再细写就是中篇了……一切自己体会,文中是一个相对理想和谐的封闭生态系统,也不想搞啥阴谋论了。

别问,问就是私设,问就是我又懒又菜。

 

可能很多人有心理洁癖,想把一切推翻重来,但其实我觉得面对和接受过去笨拙甚至愚蠢的自己,再以新的开始走向未来,是一种强大的表现。我看德赫同人很爱看再婚梗,因为觉得看成年人谈恋爱真的舒适多了。男女主个人意识觉醒且成熟,懂得相互尊重,保留双方的自留地,并有一种对自我的掌控力,处理感情时游刃有余又勇敢。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我希望能写一篇类似这种感觉的锦玉文,一个接纳自己,包容过往,拥抱未来,关于爱、宽容与尊敬的短故事。

我写文的时候是听着小濑村晶为《中学圣日记》制作的原声带,以一种温柔的心境写完全文的。希望锦玉被温柔以待,希望这份温柔能治愈一直以来喜欢锦玉的人。


祝大家阅读愉快!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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